是人在殺人，不是槍在殺人？達拉斯市政廣場聯合舉行「為改革而示威」 （圖）

在特朗普總統向全國步槍協會(NRA)的500萬會員和全美人民發出「不會觸碰笫二修正案」的明確聲音之後，5月5日上午10點，多個組織在距離NRA年會現場僅一個街區的得克薩斯州達拉斯市政廣場聯合舉行「為改革而示威」(Rally4Reform)集會。自NRA在達拉斯舉辦的2018年年會開幕以來，這是當地出現的第一場抗議槍支暴力的集會。兩個多小時之後，一群人攜槍帶彈在同一個地點集會，向世人宣示他們要求擁槍的理由。

從支持和反對控槍的兩個陣營的所有聲音中，記者聽到的核心訴求其實並不矛盾，那就是雙方對「安全」的渴望，只是他們選擇了不一樣的獲取途徑。

抗議者不反對擁槍 只求嚴加管控

參加當天「為改革而示威」集會的抗議者主要來自學生組織「學生大遊行」(StudentsMarch)和代表母親聲音的組織「母親要行動」(MomsDemandAction)的成員。他們大多穿著橙色或紅色的統一服裝，很多人都拿著自己製作的標語牌，態度平和，行動有序。組織者特地邀請來了6位嘉賓，以現場演講和藝術表演的方式，向人們介紹他們的親身經歷和他們對槍支管控的態度。講台旁邊的大屏幕上配著曲調低沉的背景音樂，不斷閃現以往槍擊慘案遇難者的照片。

學生組織者之一Waed Alhayek在演講中說：「有些人以為我們是要拿走他的槍，這其實並不是我們的關注焦點，我們所要尋求的是如何控制槍支暴力。」她還說：「我們是『後科倫拜的一代人』(post-Columbine generation)，我們看到一個悲劇接著一個悲劇又接著另一個悲劇在眼前發生。」

1999年4月20日，科羅拉多州傑佛遜縣科倫拜高中發生了震驚全美的校園槍擊慘案。當天，白人學生埃里克·哈里斯(Eric Harris)和迪倫·克萊伯德(Dylan Klebold)攜帶槍械和爆炸物血洗校園，造成15人喪生、24人受傷，隨後飲彈自盡。

現在已是高中生的Tommy Murray曾經就讀於康涅狄格州桑迪胡克小學。2012年12月14日，20歲的亞當·蘭扎(Adam Lanza)在該校開槍射殺了20個6至7歲的小學生和6位教職員工。Tommy悲憤地說：「自桑迪胡克小學慘案到現在，全美已經有超過7000名兒童死於槍下，50萬成年人因槍擊或死或傷，而國會至今什麼都沒有做。特朗普此時來達拉斯表態支持NRA，是在告訴人們，他不在乎被槍支暴力害死的孩子或任何人，他只在乎沾了血的錢。對他們的那些胡說八道，我們已經受夠了，我們會繼續走出學校，去集會遊行，我們還要去註冊成為選民，我們要讓選票來說話。」

來自紐約市布碌侖的Kim Russell是「女性大遊行」(WomenMarch)的組織者之一，她告訴現場民眾，她本人是如何在1999年的一起槍擊案中倖存下來的，她正是從那次事件後開始反思美國的槍支文化(culture of guns)。她認為，人們需要、也應該能找到對槍的共識，因為大家的出發點都是要尋求安全，都希望自己所愛的人安全，只是，大家對獲取的渠道有不同的看法而已。她接著說，只要NRA還只顧坐在會議桌前夸夸其談，雙方就沒有辦法進行合理而有效的對話。

Kim Russell的講話獲得了聽眾的一片鼓掌和歡呼。最後，她提醒人們不要再被愚弄，NRA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由慈祥祖父們組成的保護家園的組織了，NRA只是一個幫助軍火製造商、利益集團與國會立法者進行金錢輸送的中間人(middle man)。

參加集會的達拉斯居民荷伯莉女士(Sandi Hebley)說，她有一兒一女和4個外孫，在她們家裡，她的兒子和女婿都有槍，「尊重笫二修正案並不意味著人們就不需要採用合理的方式來防止讓壞人拿到槍」，「政府不想觸犯笫二修正案，但更要考慮如何保護無辜的百姓」。對於特朗普一直在強調的讓學校教師配槍到校的說法，她想反問特朗普，如果壞人使用的槍比允許教師佩戴的槍還厲害，怎麼能指望教師來保護好學生？

這句話與記者跟一位當地警察聊天時得到的信息相似。那個非裔警察一臉無奈地說：「如果壞人的槍比警察的槍還厲害，那就糟糕了。」

槍擊案受害者：特朗普去錯了屋子

在集會過程中，一個名為Manuel Oliver的藝術家一直在眾人演講的過程中穿插著進行現場創作。他先是繪製了一個處於射擊標靶中心的男孩、以及十多個小孩子的形象，然後用鎚子把它們一一擊打，以模擬子彈射中人們時發出的聲音。他隨後演講，但不是以藝術家的身份，而是以今年2月佛羅里達州帕克蘭高中槍擊案17名遇難者之一傑奎因·奧利弗(Joaquin Oliver)父親的身份。

他說：「我想像不出是誰建議特朗普總統來達拉斯表態支持NRA的，但無論是誰，我都想告訴他，特朗普去錯了屋子。你(特朗普)應該來的是這裡，你應該與這裡的人們聊一聊。」

他和他的妻子派翠西亞通過現場的媒體向特朗普發出公開邀請，希望特朗普前往他們在帕克蘭的家，在他們兒子傑奎因如今已空蕩蕩的屋子裡坐上5分鐘；他還想帶特朗普在帕克蘭的街道上走一走，去看看另外那些遇難者的家。只有如此，特朗普才會知道這些遇難者的家庭都經歷了什麼樣的時光。

這位父親還說，為了尋求解決方案，需要讓更多的人加入進來，即使是NRA的人，因為大家有著同樣的訴求，大家都有正在上學的孩子。

反嗆控槍支持者 近百槍迷荷槍實彈亮肌肉

當「為改革而示威」集會進行之際，NRA的會員不斷湧入達拉斯Kay Bailey Hutchison會議中心。該集會一結束，近百名擁護憲法笫二修正案的NRA成員迅速佔據了同一個廣場，宣揚他們的主張。特別搶眼的是，他們中間的絕大部分人都帶著槍，其中就包括近兩年在多起槍擊慘案中被兇手頻繁使用的AR-15。

這些舉行反制示威的人來自「得克薩斯槍權」(Texas Gun Rights)、「孤星槍權」(Lone Star Gun Rights)、「得克薩斯公開攜帶」(Open Carry Texas)、「大鬍子黑牛仔」(The Bearded Black Cowboy)等槍友組織。他們除了帶槍，也製作了一些標語，三五成群地聚在現場。一個年輕白人男子用他手中的標語牌告訴人們，他用AR-15保護財產、朋友和家人至少30次不被人傷害。

另一個戴眼鏡的預備役士兵說：「別再撒謊了，其實大家心裡都想擁有槍。」他告訴記者，在黑市裡有那麼多槍，壞人要得到一把槍，根本不需要從正規渠道去買，控槍本身解決不了犯罪問題，而恰恰由於犯罪率居高不下，人們才更需要用槍來自保。

一個帶孩子到示威現場的婦女稱，家長不僅要保管好手中的槍支，更要教育好孩子什麼是槍、怎麼用槍，因為很多意外是孩子們偷拿父母的槍胡亂使用造成的。

現場有一名控槍支持者與這些人進行了短暫而激烈的觀點碰撞，雖然彼此沒能說服對方，但最終卻以互相擁抱結束爭論。

在連日來的採訪中，記者從NRA會員嘴裡聽到了一些與NRA官方表態不太一致的聲音。比如，有人說：「我支持進行背景審查，也應該限制一些槍的品種。」

也有人說：「我們擁有槍，不僅是為了防止犯罪，也是為了防止一個壞政府。槍可以讓我們保衛自己的權利。」

NRA-ILA執行主席克里斯·考克斯(Chris W. Cox)在NRA本次年會開幕當天的發言中稱，媒體報道帶有一邊倒的偏見，媒體只看見槍的負面作用，卻沒有看到槍給人們帶來的好處。

NRA的官網上始終堅稱，不應該實行更廣泛的背景調查(universal background checks)，也不應該增加購槍人從申請購槍到實際到手之間的等待時間(waiting periods)，因為這隻會耽誤那些有實際需求的人及時用槍。此外，該協會建議年滿18歲就可以有購槍資格，而不是聯邦目前規定的21歲。它甚至認為，沒有必要實行持槍證制度，因為它通過統計數字得出的結論是：壞人通常是通過盜竊、黑市交易或偶然機會等方法取得槍支的，壞人不會去申請持槍證，因此頒發持槍證無助於減少犯罪。

該協會還認為已經製造了多起慘案的AR-15從嚴格意義上說只是半自動武器，不是全自動、軍用級別的武器，因此不該被禁。歸根到底，NRA用一句話解釋一切：是人在殺人，不是槍在殺人。

得罪槍迷遭圍攻 達拉斯餐館被迫修改告示

數萬名NRA會員湧入達拉斯參加2018年會，其中一些人在美式餐館Ellen』s就餐時注意到了小票上的幾行字，隨即掀起了軒然大波。餐館老闆格羅夫斯(Groves)在小票上寫道：「感謝光臨！本周我們收入中的一部分將被捐贈給有關組織，致力於對槍支實行合理而有效的管控。」

發生在5月4日早上的這件事立刻被放到網路上放大，招致很多NRA成員對該店老闆發出了很不友好的聲音。不少人聲稱要對這家餐飲店進行抵制，NRA也專門在臉書上發文讓大家避開這家店，甚至導致一家與Ellen』s有點重名的叫Ellen’s Cafe的餐館也不得不發文，與當事餐館撇清關係，並請大家不要再鬧烏龍，把對Ellen』s的留言再發在Ellen’s Cafe的臉書頁面上。

5月4日晚上，格羅夫斯被批修改了小票上的話，在「機構」一詞後加了一句修飾語：能夠維護公民的笫二修正案權利，同時能夠減少不必要的槍支暴力。他還特地在臉書上說明，他沒有想到會遭到這麼多嗆聲，他認為人們誤讀了「合理」、「有效」那兩個詞，雖然他只是想在尋求共識與妥協方面做一些努力。他再次聲明，他不反對槍，也不反對憲法笫二修正案。

NRA的力量可絕不僅僅作用在一個餐館老闆的身上。

時間回溯到2015年1月5日，時任總統的奧巴馬在白宮召開新聞發布會，痛陳美國槍支暴力犯罪頑疾，並宣布一系列控槍新舉措，在演講中，奧巴馬大聲疾呼「國會議員不應受某些協會院外遊說的操縱而反對禁槍」，說到動情處，他甚至忍不住淚眼婆娑。

時間再稍推近一點，在佛州校園槍擊案發生後，特朗普曾就槍支管控立法發表了強硬言論。在與議員討論的會議上，特朗普甚至批評共和黨人對槍支管制法所採取的膽怯態度，認為他們「害怕NRA」。可是，他後來改變了自己的看法，繼續稱NRA的支持者是「愛國者」，這次還到達拉斯公開為NRA站台。有人直指特朗普是撒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