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休斯頓，四個被遺棄的男孩的故事

一位掙扎的媽媽和她暴力的男朋友，遺棄了四個孩子的故事，而其中一個孩子被發現時，已經死去。

丹尼斯·沃爾夫福德走進位於休斯頓西部的公寓，儘管現在是白天，但在黑暗中，他依然需要一個手電筒。

手電筒的光照亮了骯髒的場景：蟑螂在滿是垃圾的地板上亂竄，大包的拉麵和空酒瓶放在檯面上，一股難聞的刺鼻氣味從冰箱里逸出。

三個倖存的男孩，年齡分別為 7歲、10歲 和 15 歲，死去的男孩年齡為 8 歲，他們被發現時，已經被母親及母親的男友遺棄在這個骯髒的屋子中六個多月了，這個房子的電源也已停電超過三周。當局於 10 月 24 日撥打 911 後救出了孩子們。

負責調查此事的哈里斯縣警長辦公室兇殺案組主管沃爾夫福德 (Wolfford) ，勘察了現場。警員們用黃色膠帶封住了通往三樓公寓的樓梯，並將孩子們安置在了一輛巡邏車的后座上。

現場的情況令人震驚，氣味異常難聞。

「發生在他身上最好的事情」

達里爾·韋恩·湯納 (Daryl Wayne Towner) 第一次在休斯頓市中心附近的麥當勞發現了這名婦女和她飢餓的孩子們。

單身母親格洛麗亞·伊維特·威廉姆斯在被趕出虐待她的前男友的母親家後，一直住在流浪者收容所。曾被監禁並渴望擁有一個家庭的湯納愛上了她和她的孩子們。

據湯納的家人說，這對夫婦之間的關係就這樣開始了，他們於 2017 年 10 月結婚。

湯納帶孩子們去公園、釣魚、加爾維斯頓的海灘和大家庭的後院燒烤。孩子們擁有了家、車子和漂亮的衣服，湯納的妹妹卡羅爾·湯納 (Carol Towner) 說，這些看起來都很美好，孩子們也很健康。

卡羅爾回憶說，有一個令人難忘的時刻，在一次家庭聚會上，一個小男孩喃喃自語，指著櫃檯上的東西。

「你想要什麼，可愛的男孩？」 她蹲下問。

她意識到男孩想要甜點，於是她給男孩拿了些甜食。後來，湯納告訴她，這個男孩患有自閉症。

卡羅爾說，湯納肩負著養育孩子的責任，即使不是他自己的親生孩子。

「他說那是他經歷過的最好的事情，」卡羅爾說。

儘管如此，這個家庭還是面臨著挑戰。威廉姆斯和湯納沒有固定的住所，他們帶著孩子們從一個公寓搬到另一個公寓。根據記錄，他們於 2018 年 2 月被驅逐出休斯頓西北部的一套公寓，五個月後又被驅逐出澤西村的一處住宅。

2019 年，湯納因中風去世，享年 57 歲。

卡羅爾在為她的兄弟悲傷時說，她的家人想照顧孩子們，但他們沒能聯繫到威廉姆斯。

「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卡羅爾說。

那年 11 月，在威廉姆斯的小兒子缺課十多天後，Alief ISD 的 Holmquist 小學學校官員對此展開過調查。

直到上個月，卡羅爾在新聞中看到了威廉姆斯的照片。

卡羅爾震驚地倒在床上。「不可能！」她驚呼道。

「家庭勝於一切」

在湯納去世後，另一個男人很快進入了威廉姆斯和孩子們的生活。

目前尚不清楚威廉姆斯何時以及如何，認識的布賴恩·沃德·庫爾特 (Brian Ward Coulter)，2020 年 9 月，威廉姆斯首次出現在庫爾特的 Instagram 帖子中。

照片中，她的手臂上紋有字母「FOE」，這是庫爾特經常在社交媒體上重複的一句話。此外，這三個字母還是庫爾特於2017 年創建的一家音樂製作公司的名字。

這些字母代表著「家庭高於一切」，儘管庫爾特的行為另有所指。

庫爾特的親屬沒有接受採訪，但公共記錄和社交媒體為我們提供了一些關於庫爾特的背景。

他19 歲時被驅逐出 Alief 公寓。兩年後，他在哈里斯縣法院被指控篡改檢驗證書，但此案很快被駁回。當時，庫爾特在一家名為 First Choice Staffing 的職業介紹所工作。

2014 年，庫爾特在本德堡縣被指控持有吸毒用具。

庫爾特曾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根據本德堡縣地方法院的記錄，2015 年，他作為孩子的聯合管理保護人，被勒令支付子女撫養費。記錄顯示，那一年，他在斯塔福德的一家沃爾瑪工作。

最近的一份法庭文件顯示，庫爾特孩子的母親聲稱，庫爾特違反了法庭協議。今年秋天，庫爾特帶走了孩子，並讓她與孩子數個月無法聯繫。據稱，庫爾特告訴孩子，沒有人愛他，並試圖讓孩子退學。孩子的母親在法庭上指控庫爾特。根據法庭文件，庫爾特的孩子患有自閉症。

在庫爾特的新戀情中，他很快在 Instagram 上稱威廉姆斯為他的妻子，並稱讚她自製的炸玉米餅和義大利面。但他們沒有結婚記錄。

在視頻中，庫爾特經常顯得陶醉。他會說髒話，吹噓金錢或珠寶，有時還會爆發出憤怒的、有攻擊性的胡言亂語。他的小眼睛藏在長方形的眼鏡後面。

然而，他的社交媒體中只有威廉姆斯，從未出現過威廉姆斯的孩子們。

事實上，孩子們也幾乎從世界上消失了。

其中三名男孩於 2020 年 5 月停止在 Alief ISD 上學。他們沒有重新註冊下一學年，在鄰近的多個學區也沒有他們的記錄。

目前還不清楚第四個男孩在哪裡上學。威廉姆斯的兩個女兒和其他親戚住在一起。

據 Alief ISD 稱，學校工作人員於次年 9 月試圖訪問男孩們的家，但無人應答。

據一位發言人稱，該學區遵循德克薩斯教育局的指導方針，遵循了聯繫學生的步驟，但沒有得到後續訪問要求。

沒有人回來檢查房子。

「那從來沒有用」

在被遺忘的房子里，四個孩子生活在對他們母親新男友的恐懼中，他的綽號是「藍色」。

根據法庭記錄，最大的男孩經常聽到庫爾特在一間上鎖的卧室里毆打他的三個弟弟。最大的男孩將此事告訴過他們的母親，也就是威廉姆斯，但沒有用。

在男孩們看來，庫爾特喝酒後，變得更可怕了。

他們說，最糟糕的是，當庫爾特戴著鑲有鑽石和尖角的方形戒指時，會打他們的臉。曾有一名男孩的下巴因此受了重傷，無法進食。

在 2020 年感恩節的前一天，庫爾特的暴力行為愈演愈烈。

在公寓中，兩個男孩曾目睹庫爾特拳打腳踢他們 8 歲的弟弟，將男孩從頭打到腳。男孩不動了，他的眼睛變黑，一眨不眨，但庫爾特一直在踢他。

最終，庫爾特用毯子蓋住了男孩毫無生氣的身體。

根據記錄，威廉姆斯走進房間開始哭泣。她讓男孩們去面對庫爾特。庫爾特向她承認她的孩子死去了，她「失去了他」。

男孩們等著他們的母親報警，但她從來沒有這樣做。

相反，當月晚些時候，威廉姆斯和庫爾特開車前往聖安東尼奧的途中在 Buc-ee’s 停留，那時他們曾與執法部門發生了無關的磨擦。

那裡的一名員工撥打 911 報告說，庫爾特看起來喝醉了，可能還帶著手槍。

警方發現庫爾特坐在一輛停在便利店外的白色豐田凱美瑞，威廉姆斯坐在副駕駛座上。根據警方的報告，這名警官聞到了大麻的味道，並在一個信封和塑料袋中發現了大麻，還有一個電子秤。

庫爾特的說辭無精打采，他在運動褲下的臀部皮套里有一把上膛的手槍。

威廉姆斯因吸毒而被傳喚並釋放。庫爾特因與武器有關的指控被送往考德威爾縣監獄，六天後保釋。

根據庫爾特的 Instagram 帖子，幾個月後他們回到休斯頓，並在家中慶祝了情人節。威廉姆斯煎牛排，庫爾特喝草莓酒。他們在廚房裡吹奏著愛情曲調。

與此同時，在走廊另一邊卧室的毯子下，蟑螂在死去男孩的骨架上爬行。

棄

今年 3 月，據當局稱，庫爾特和威廉姆斯搬到了大約 15 分鐘外的新公寓，並把三個孩子獨自留在了舊公寓中。

威廉姆斯告訴調查人員，他們並不會立即搬到新家。然而，當局執行搜查令時發現，他們的新公寓中傢具齊全並備有食物。此時，她在為孩子們申請政府援助，包括已經死去的孩子。

與此同時，孩子們住在一個沒有傢具的貧瘠公寓里。他們睡在客廳的地板上。

威廉姆斯偶爾會送一些沒有營養的食品，比如薯條或蘇打水。調查人員說，孩子們似乎吃了三明治和拉麵，儘管他們沒有能力燒水。最大的男孩在浴缸里用洗潔精清洗餐具。

調查人員幾乎沒有發現適合兒童生活的空間，沒有玩具，沒有娛樂，沒有裝飾牆壁的圖畫或學校項目。

天黑後，鄰居們說他們可以通過卧室窗戶的百葉窗看到男孩的剪影。他們踱來踱去，凝視著窗外。

西奧克斯公寓 CityParc II 的居民 Titania Shorter 說，她和其他居民向公寓管理部門抱怨有一種聞起來像腐爛動物的氣味，但他們沒有得到工作人員的回應。

管理公司 Highmark Residential 沒有回應有關氣味的投訴或兒童死亡人數的詢問。

在那些幾乎與世隔絕的夏天裡，庫爾特有時會去男孩們所在的公寓。

官員說，大約在救援前三周，庫爾特用拳頭打了10 歲男孩的下巴，導致他面部腫脹。男孩告訴調查人員，他們的母親知道他的傷勢，但她沒有提供止痛藥或其他治療方法。

男孩被救後，被送往醫院進行手術和救治。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促使男孩撥打911求助。

兇殺案調查員沃爾夫福德說，他認為最大的男孩可能一直在努力照顧自己的弟弟，但終於堅持不下去了。

「他很可能感到了絕望，無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他說。

心碎、遺憾和痛苦

在孩子們離開公寓兩天後，當局開著無標記的車輛衝進休斯頓西部圖書館的停車場，包圍了一輛白色汽車，庫爾特舉起雙手灰溜溜的從車上走了下來。

庫爾特因涉嫌謀殺而被關押在哈里斯縣監獄，但仍保有 100 萬美元的保釋金。

上個月末，庫爾特戴著鐐銬，穿著橙色連身衣，拖著腳走進法庭。他拒絕接受採訪，他的律師也沒有回應任何提問。

威廉姆斯仍因超過 150 萬美元的保釋金而被拘留，她被控疏忽傷害兒童、傷害兒童造成嚴重身體傷害以及篡改證據。

這兩起案件都由第 178 區法院的凱利·約翰遜法官審理。

目前，孩子們由政府監護。據兒童保護服務機構稱，他們正在得到「他們應得的照顧」，包括醫療、治療和諮詢。

CPS 發言人證實，該機構與該家庭有過往來，但以保密法為由，拒絕透露有關先前接觸的任何細節。

通常，CPS 會在調查結束時確定是否有理由相信或排除每項指控。但上個月孩子們被發現時，他們並沒有展開積極的調查。

孩子們的最終安置措施仍未確定。在 11 月 12 日的家庭法庭聽證會上，威廉姆斯以一個不尋常的舉動自願放棄了她的父母權利，這意味著她將永遠無法重新獲得對孩子們的監護權。

威廉姆斯的兩個大兒子的父親與一名律師一起出席了聽證會，希望能夠獲得兒子的監護權。他已婚並從事建築工作。

法院裁定，目前禁止親屬與孩子聯繫。下一次聽證會是 12 月 15 日。

隨著案件細節在新聞發布會和法庭聽證會上浮出水面，弱勢兒童的遭遇震驚了整個社區，並引起了極大的社會反響。

一天晚上，鄰居們組織了一場守夜活動，站在停車場表達心碎、遺憾和痛苦。

很多母親、祖母和活動人士在電視攝像機前發表講話，譴責這種可悲的遭遇，並質疑怎麼會有人做出如此殘忍的事。

經驗豐富的執法人員承認，這是他們職業生涯中最令人不安的案件之一。

數日之後，很多禮物，比如自製的標牌、玩具和毛絨動物被堆積在公寓外。氣球在緊閉的門外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