颶風來了·美國皇帝的新衣沒了
颶風「哈維」登陸美國德克薩斯州兩周後，颶風「艾爾瑪」１０日登陸美國南部的佛羅里達州。目前，「艾爾瑪」已導致佛州超過３４０萬所住宅和商業場所斷電，約６５０萬人接到撤離令。半個月內，大西洋連生兩場超強颶風，不僅在加勒比地區和美國南部造成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甚至對全球能源市場產生影響。從「體格」來看，「艾爾瑪」的直徑比「哈維」大一點；從強度和影響範圍來看，「艾爾瑪」比「哈維」更為「暴躁」。
不過，相比「艾爾瑪」，四級颶風「哈維」在強度和影響範圍上都略遜於前者，但由於移動速度慢，在造成的損失上「毫不遜色」。８月２５日「哈維」登陸美國德克薩斯州，包括美國第四大城市休斯敦在內的德州、路易斯安那州部分地區遭遇強降水引發的洪災，迄今已造成６０多人死亡，受災人數超過６００萬。美國彭博新聞社估計，「哈維」引發的損失在３５０億美元至１０００億美元（約合２２７７億元人民幣至６５０７億元人民幣）之間。根據研究災害的美國恩基研究公司估算，「哈維」將進入美國颶風災害損失前五名。
「哈維」吹掉了美國的皇帝新衣？
天災面前，美國民眾對政府的救災動作相當失望，吐槽聲一片。德州休斯敦都會區是美國第四大聚落。現在整個城市主要道路均被洪水淹沒，成為一片澤國。大片房屋被洪水浸泡，加上強風破壞，一些房屋倒塌，超過30萬居民家中斷電，高速公路被迫關閉。雖說天災來臨，無法控制，但是從各處新聞媒體報道來看，這也引出美國基礎設施嚴重老化的問題。
德克薩斯州政府不徵收個人所得稅和商業稅，所以近些年來發展非常快，是美國GDP與人口成長最迅猛的州之一。但是，這也給德克薩斯的城市發展帶來了與美國其他大城市一樣的困境。快速城鎮化與都會區造成基礎設施不能統一安排，使得城市排水系統老化且落後。「多元化」社區表面看起來繁榮，但是一旦秩序崩潰後果不堪設想。休斯頓下水道系統長達6700英里（≈10780公里），其中有1000英里建於1970年以前。現在，這套系統已經不堪重負，在2009年之後平均每年都會有838起下水道溢出事件。
其實早就有人關注到了這個問題。早在2002年，美國關注環境的網站「Water Waste Digest」就報道了休斯頓排水系統問題。當時，城市排水系統資金缺口已經高到66億美元。政府只能把錢花在刀刃上，更換一些不得不換的管道。
用時任公共工程部主管Jon Bosch的話來說，整個休斯頓的排水系統就是各種補丁，隨時都會完全崩潰。2015年，這個問題又被媒體發掘出來。美國水資源網當時就已經報道了休斯頓的公共工程官員稱下水道溢漏不可避免。
當年萬聖節，休斯頓因為暴雨而有污水溢出，當地的社會活動人士都躁動了，然而市政府的回應是：沒轍……
時任公共工程部發言人的Alvin Wright就說：「雨水會使下水道系統不堪重負。特別是下游地區，這導致污水會從井蓋中溢出。」
以前的萬聖節都是人扮鬼，這下子下水道裡頭的東西都翻上來了，足夠恐怖。
休斯頓下水道溢出情況圖
另一位發言人Gary Norman則更加直白：休斯頓的排水系統無法承受10英寸（25厘米）以上的降水量。很明顯，大家都知道休斯頓的下水道有問題。政府知道，老百姓知道，那到底修不修呢？
休斯頓這些年來除了警隊和消防局外，所有公共部門的預算都在減少。更糟糕的是，不單單不給錢，市政府還要求排水系統提高效率。而想要整個更新升級，需要花90億美元。太貴，算了吧，不是也沒出什麼大問題么。污水溢出多了也就習慣了，也能算是城市味道。只能繼續是歷史遺留問題。歷史遺留問題的特點就是誰也不用負責，只等著老天爺來懲罰。
屋漏偏逢連夜雨：新建住房擁擠，威脅升級
在1929年和1935年的致命洪水過後，美國陸軍工兵部隊在當時還是牧場的休斯頓西部建了兩座大型水庫。當時的想法是，在遭遇大雨時用來儲水，而不讓水直接湧進水牛河——水牛河流經城市，將暴雨後的水帶進休斯頓航道。這個想法其實不錯，大多數時間，Barker和Addicks水庫都是乾的，土地可以當做足球場、高爾夫球場和遛狗的公園。只有在遭遇特大降雨時，它們才會蓄水。大雨過後，水庫中的水能慢慢排進水牛河。起初，攔水的土築大壩沒有設計閘門。當水位達到一定高度後，將會以高達1.57萬立方英尺每秒的速度湧出。
但是，隨著休斯頓水牛河上游的城市新建住房愈加擁擠，在1940至1950年代，水庫下方區域爆發洪水的風險增大。為了避免洪水，工兵部隊安裝了閘門，使水流以不高於4000立方英尺每秒的速度緩慢流出。部隊知道，一旦超過這個速度，水牛河附近的住宅將被淹沒。1992年3月的暴雨期間，水庫達到了創紀錄的水位。在官員等待水被排出期間，流經Addicks水庫的6號州高速公路被迫關閉10天。
此次事件讓哈里斯縣防洪規劃人員很是擔憂。排水過快的話將危及水庫下游地區的新建住宅，因為這將導致流向休斯頓的河水溢出。但是排水過慢的話又會造成另一個風險，因為新建住宅佔據了水庫周邊上游地帶的大片土地。整個社區都建在了水庫的碗形區域（reservoir bowls）內側，工兵部隊和哈里斯縣的規劃人員都清楚，一旦水庫水位到達一定高度，該區域就會發生洪水。
在遭遇100年強降雨時（每年該事件發生的幾率為1%），水庫內側可能被淹沒的土地都被部隊購買了。但是水庫周邊西側的土地，在遭遇比100年強降雨更嚴重的災害時可能會被淹沒，開發商們卻把牧場改造成了一排排磚砌住宅。
報告預測的一切成真·所有人卻束手無策
1996年，哈里斯縣洪水管控區域的規劃部門制定了報告，敦促儘快採取措施。構想的方案提議說，建造一個地下管道，包含大約8條通道，每條的高度和寬度均為12英尺（3.7米），將水排出水庫，安全通過下游的住宅區。報道表示，（當時的）時機正好。德州交通部正開始重建Katy高速公路，作為Interstate 10 的延伸。對於排水管道來說，這是個很好的路線。
報告指出，沒有這樣的管道，水庫將帶來更大的威脅。因為排水速度太慢，在風暴期間，根本沒有時間把水排干。這就意味著，一連串的小型風暴就能像一次大型風暴一樣，把水位提高，報告將這種危險比作「棘輪效應」（ratcheting，常用於經濟學中，是指人的消費習慣形成之後有不可逆性，易於向上調整，而難於向下調整）。
然而，國會卻從來沒有撥出這筆資金。而住在水庫附近的成千上萬名居民，許多人都不了解水庫的潛在危險。
Aaron Voges和妻子及兩個孩子（分別是7歲和12歲）住在被淹的名叫South Park的社區，是坐落在水庫內側的社區之一。「出於很愚蠢的原因，我覺得在回家路上能看到的防洪堤可以保護我，」他說。「我完全想不到會放水淹了我們這裡，去保護其他人，我很震驚。」Voges說，就算他能把房子修好，也抵不了他欠下的房貸了。 「他們為什麼要建造這些社區呢？為什麼讓人們在這裡買房呢？」他說。「我對政府僅存的一點兒信心也快沒了。
此次颶風的後果暴露了美國政府的管理失敗以及城市基礎設施的脆弱。工程上的缺陷包括設計中的細節、對實際情況估計不足、排水、供水、污水處理等等都存在問題。不過，這些技術上的問題都是有辦法解決的，關鍵災後重建的巨額賬單由誰來付呢？目前政府已經要求國會撥款78.5億美元（約合515億元人民幣）用於災後重建的初期投入，白宮也提示說，花費遠遠不止這些，可能會超過1250億美元。但是，只有國會才有權提高這一限額。我們只能期待國會儘快給出答覆。
